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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小说】困惑

来源: 北部文学汇 时间:2022-04-26

(一)

一大早,乡下堂弟来电话说,他和父亲今天到省城看叶钧。

堂弟的父亲是叶钧的小叔。自从叶钧调到省城工作后,已近两年未见面了。放下电话,叶钧心情很激动,跑到卧室将妻子连拉带拽地从床上唤起来:“十万火急,赶快行动,小叔下午要到我家。”于是,夫妻俩匆匆洗刷,吃罢早饭,便紧张地忙活开来。妻子提着篮子说去买菜,叶钧忙说:“别,买菜我去,你赶紧将儿子那间房收拾干净,让小叔父子在里面住。”

妻子疑惑地问:“儿子回来住哪?”

“嘿,我打电话给儿子,叫他自由安排。反正他也是三天两头出差,单位朋友多,应付几天。”叶钧说完,看了妻子一眼,不由分说,拿过妻子手中菜篮,临走时撂上一句:“把心放肚里,儿子会安排好的,这小子比鬼都精。”说完,换上皮鞋,乐滋滋地赶往菜市场。途中,不忘掏出手机,向单位领导请假。

小叔家在叶钧老家县城南面一片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水产丰富,是全县鱼米之乡。叶钧在县城工作期间,逢年过节常去乡下看看小叔。婶娘身体一直不好,小叔起早歇晚,里外忙碌,养家糊口,很少出远门。叶钧的印象中,小叔仅在他结婚时到过县城一趟。过后好多次动员小叔再到县城看看,说县城近几年变化可大了,来时肯定辨不出他家方向。小叔指着一家老老小小,笑嘻嘻地调侃道:“你得请辆中巴车把他们都拉去,还要包个宾馆,是不是钱多了发烧啊?”

叶钧的母亲过世早,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他十五岁那年,父亲又在一次车祸中离去。当时,叶钧正在县城读高二,慌张张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停止呼吸。看着血肉模糊的父亲,感觉天塌了下来,一头伏在父亲遗体上昏天黑地地哭,婶娘在身边不停地抚摸着叶钧,从后脑勺摸到腰部,大声嚎啕:“哥哥啊!你怎么这样狠心,撇下可怜的孩子。你睁眼看看啊!”周围乡亲无不动容。父亲的后事是在小叔的操持下料理完,按家乡风俗,过完头七(七天),小叔便催促叶钧返回学校。之后一段日子里,叶钧心里如一团乱麻,倍感孤单寂寞,渐渐生发辍学的念头。然而,面对小叔,话刚出口,迎头遭来一顿怒骂:“你怎么这样没志气?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吗?对得起我们老叶家对你的厚望吗?”说着,见叶钧满脸沮丧,可怜兮兮,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搂着,脸贴脸轻声说:“孩子啊,放心,有小叔在,天塌不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完大学。”

叶钧打小天资聪慧,忠厚本分。在校读书期间,成绩始终*一。小叔对他赞赏有加,大凡村人谈及孩子念书时,准会夸耀地说:“像我家均儿那样聪明听话的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叶钧没有辜负小叔厚望,考上大学后,更加发奋读书,想着小叔家境困难,多得奖学金,给小叔减轻负担。学校放假时,他常常借故留在学校,寻些活干。后来小叔知道后,心疼不已,三番五次地打电话,催他回来。叶钧谎称道:“我在这里刚刚签约当家教,若是无故走了,人家会找我赔钱的。”小叔不知真假,电话那头楞了好半天,很后无奈地叮嘱:“那……你要注意身体,千万别干重活,别累着。”

几年后,叶钧大学毕业分到县委机关工作,每次到乡下,小叔高兴得像个小孩,远远地在村头守望。逢人便说:“呵呵,均儿从城里来看我呢!来看我呢!”记得叶钧调省城工作前与小叔道别时,小叔买来万鞭,刚到小叔家路口,“噼噼啪啪”声把全村闹得沸沸扬扬。酒席从屋里摆到屋外,小叔那天喝的大醉,不停地挥着手臂朝叶钧嚷道:“均儿,好……样的,没……白疼,争气!给老叶家赏脸啊!好好干!”

每当回首往事,叶钧感觉周身荡气回肠。

(二)

菜市场离叶钧家约两华里路程。叶钧手提菜篮溜达一个多小时,怏怏不乐地返回家中。进门看去,同学朱建华已在客厅叼着香烟躺在沙发上等候,见叶钧走来,挪了一下肥胖的身躯,亮起沙哑的嗓子主动和叶钧打招呼,说我到你单位找你,单位人说你家中有事请了假。叶钧面色阴沉,勉强地笑笑。妻子接过菜篮,瞅瞅叶钧,吃惊地问:“怎么啦?出门时还阳光灿烂,转眼乌云密布了。”叶钧恼怒道:“今天遇见鬼了,买菜受了一饱气。”

原来,很近一段日子,针对食品安全问题,各类新闻媒体蜂拥而上,曝光的内容令人触目惊心。叶钧*一次买菜,望着偌大的市场,满脑都是电视上可怕的镜头,有种杯蛇弓影,心有余悸的味道。买了一只母鸡,买了两条鱼之后,便去买菜。来到菜摊前,问好价格,拿起蔬菜用鼻子反复闻,分辨菜叶上是否带有农药的味道。没料胖胖的女摊主不耐烦了,直嚷着:“闻啥呢?这菜是香是臭?”叶钧佯装没听见,放下蔬菜,试探地问:“菜没打农药吧?”“不知道,你去问菜农。”女摊主沉着脸不再搭理。片刻,见叶钧仍在摊前磨叽,瞪着“金鱼眼”怒视道:“你买还是不买?不买请你走开,没空和你扯蛋。”叶钧生气了:“你是什么态度?怎么是扯蛋呢?我有知情权啊!”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嗓门越来越大,引来周围一群人规劝,费了好大劲才将叶钧支走。叶钧走了好远路,依稀听到女摊主不依不饶地泼骂:“什么人啊?神经病!”心中别提有多窝火。

听叶钧滔滔不绝地说完,妻子和朱建华笑得直不起腰。朱建华用手指着叶钧,说你个“书呆子”,别听媒体上吹嘘什么“无公害”蔬菜,哪有蔬菜不生虫不打农药的道理?即使打了农药,时间长了,味道也挥发了,谁能闻出气味来?没见过你这样买菜的,挨骂活该!

叶钧尴尬地坐下后,怒视朱建华,狠狠地骂道:“你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哪天带你去见识那胖摊主,尝尝她的厉害。”说完,忍俊不住也发笑起来。

(三)

朱建华在省城经济开发区开了一家轴承制造公司,一千五百多名员工,常吹捧自己是对社会有突出贡献人,每年纳税不算,解决下岗职工就业人数达千人,“你想想看,对社会稳定该起到多大作用啊!”他总是口若悬河地向叶钧炫耀表功。

打从叶钧到省委机关工作后,朱建华一直成为叶钧家常客。他和叶钧是大学同学,“是个满身铜臭的家伙!”叶钧始终这样骂他。虽然叶钧目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秘书,朱建华说他会看相,揣摩出叶钧终究定能混出名堂来,故作巴结地打趣道:“到那时,我背靠大树好乘凉。”

闲扯中,朱建华美滋滋地说他很近又贷到一笔三千万元巨款,准备与朋友合伙开设一家投资公司,这叫以钱生钱。叶钧不解地问:“你贷款咋这么容易?仿佛银行为你开的。”

朱建华呷了一口茶,说:“银行的生存靠什么?靠放贷。说白了,也是拿着存款人的钱去赚钱,而给予存款人的利息微乎其微。他们要放贷,肯定要找有钱人,放出去的款有把握连本带息回收才行。若是打了水漂,就是呆账、死账,现在银行大都是商业化运作,谁乐意干这事?”

叶钧点点头,说难怪社会上有人骂银行狗眼看人低,普通人拿房产抵押贷款,需经反复审查核实,求爹拜奶,拖了很长时间,贷点款像挤牙膏似地。而对你们这些老板却是主动对接,迎合上门。

朱建华得意地翘起二郎腿,说:“我们是大户,贷款额大银行才能赚大钱。再说,我们那大产业,他们对我们放心啊!”

“狗屁的道理!”叶钧苦笑,手指点着朱建华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能不知道?你小子心思全都用在与银行玩圈圈。”

说起玩圈圈,叶钧不得不佩服朱建华的确有这份天赋。公司组建后,他拿土地证和厂房分别抵押贷款,贷款后又去买机器设备,建办公楼,然后再用机器设备和办公楼分别抵押还贷……周而复始地与银行周旋,居然被银行评为守信企业,公司会议室的墙上挂满了奖牌。

不知不觉,闲扯了半晌午,朱建华起身告辞。叶钧忙伸手拦住,说你今日来正是时候,中午在我家吃顿便饭,下午用你的车去汽车站接下我的小叔。

朱建华笑着骂:“你个家伙,也不是好缠的,竟然让我堂堂大老板当车夫!”说着,抬手看看表,朝厨房内正在忙碌的叶钧的妻子喊道:“妹妹,别忙了,中午我请客。”

言毕,朱建华装出一脸无奈的样儿,看着叶钧耸耸肩,催促道:“走吧,我今天心情愉悦,人情做到家。”

(四)

下午三点左右,叶钧在车站接到小叔和堂弟。搭上朱建华小车后,他细细打量了小叔一番:黝黑的额头上一道道沟坎似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一头短发几乎全部白了,脸庞瘦削的如同没有发酵的馒头,叶钧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他想象不出,两年不到的光阴里,小叔经历了多少磨难。

堂弟异常兴奋,坐在车里左右瞅瞅,然后伏在车窗前惊奇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不时发出“咂砸”声:“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瞧那楼比县城的楼要高许多,快摸到云了。”作为四十一岁的人,平生*一次见到省城模样,心情自然激动。看堂弟如同快乐的小孩,不知怎的,叶钧心中又一阵酸楚。记得堂弟的儿子考上上海一所大学时,他鼓励堂弟送孩子到学校,顺便看看大城市的景色。堂弟使劲将头摇得像拨弄鼓,说那要花很多很多钱,不值得!想到这,叶钧动情地转过面,笑着说:“明天带你登上高楼去看云彩,怎样?”堂弟连声说:“要得!要得!”

车行到叶钧家门前,叶钧将小叔和堂弟接下车,搬下行李,他探头朝车内正在手扶方向盘的朱建华问:“下来坐坐?”朱建华笑着说:“不啦,下午还有事。”说着,扮了个鬼脸,将手一挥,小车一溜烟而去。

堂弟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去的小车,羡慕地对叶钧说:“当官的就是不一样,小车坐着舒服极了!”

叶钧笑笑说:“那是我同学的车子,人家是大老板,我哪有那福分啊!每天上下班还是蹬自行车呢!”

堂弟疑惑地看了看叶钧,说:“你也太老实了,像你这样省城的官,也算上知府大人了,到哪儿都前呼后拥呢!”

叶钧又笑笑。提起行李,带着小叔和堂弟迈上楼梯。

叶钧家住二楼,买房时图个二楼价格相对便宜些。按叶钧本意当时准备买一楼,妻子死活不同意,说一楼不安全,我们整日上班,小偷进家抄个底朝天都无人知晓。叶钧想想也是,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但成天总会提心吊胆地。房子买下了,欠款一年多才还清。

(五)

观摩完叶钧家里里外外后,叶钧招呼小叔和堂弟在客厅落座,转而忙着端茶敬烟。堂弟接过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睛顿时闪着光彩,顺手拿过烟盒,正反面琢磨半天,好气地问:“这烟很贵吧?”

“是的,要五十多元一包。”叶钧边削苹果边答着。

“天哪!我干一天活也买不到。”堂弟惊叫,继而又深吸一口烟,回味无穷地对小叔说:“咂砸,当官真好!”

小叔猛地咳嗽几声,翻眼狠狠地瞪了堂弟几下。

叶钧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想那烟还是春节前和同学们一道到朱建华公司参观,同学们嚷着“打土豪,分田地,”从朱建华办公室搜刮而来的。叶钧是个有名的烟枪,同学们将烟多分了几包给他。他舍不得抽,一直放在冰箱里,塑料袋裹了三层。妻子说:“好烟留着招待客人,壮壮脸。自己抽了多浪费。”

吃过晚饭,大家喝了不少酒,坐在一起聊家常,小叔话匣子也打开许多。谈了两年来家乡发生的许多事,婶娘的身体、村里修建了水泥路、家里养了五头猪、稻子被水淹了减产……想到哪说到哪。个中谈及很多的,还是堂弟家儿子。小叔说:“这孩子和你当年一个样,是块读书的料。毕业后上海许多单位要他,他都没去,坚持要考研究生,结果就考上了,哈哈哈……”叶钧点着头,说这事我知道。“你知道?”小叔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地看着叶钧。

“是的,他大学毕业时打电话征求过我意见,我主张他考研的。”叶钧静静地说。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说到这,小叔将脑袋向叶钧伸了过来,一副神秘样:“都找女朋友啦!外地娃,听说是同学,父母都是县城中学老师,书香门第。照片上那娃可漂亮呢!”小叔满脸洋溢着喜悦。

叶钧给小叔点燃一支烟,小叔慢慢地吸着,不知何故,片刻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仿佛陷入沉思中,客厅徒然也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小叔“唉”了一声,叹口气道:“好娃难求啊!下步定亲要花好几万呢!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叶钧悟出了小叔这次来省城的本意。早上,他还在纳闷,小叔是不轻易出远门的,肯定有什么重要事被逼无奈。他和妻子反反复复猜了半天,就是没猜到钱的问题。

“是呀!这年头娶媳妇真是娶不起。像我家小孩,马上要谈对象了,接下来又要买房子。我和叶钧都是工薪阶层,买这房子欠债刚刚还清,想到下步为孩子事真是烦死……”叶钧妻子还要往下说,叶钧悄悄拉了一下她衣角。

“哥一个月拿多少钱?”堂弟问。

“满打满算,四千多一点,还得扣医疗保险和住房公积金,每月真正到手的钱才三千多一点。城市开销大,物价高,勉强过日子。”叶钧如实说。

“不信。”堂弟的脑袋又像拨弄鼓摇了起来:“谁不知你们当官的还有什么灰色收入,听说比工资要多好几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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