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就生活在这个江镇。
听巷子口的阿婆说,我和妈妈本不是这里的人······
我很清楚的记得阿婆当时说这话时不屑的眼神,满脸的皱纹一张一合,下垂的嘴角更加瘪的像八万。
“你妈妈来的那天,大着个肚子,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孩子,我说对了吧,啧啧,那个狐媚呦······”
无聊的人少不了多说两句,“看看你,跟你妈妈的德行一样一样的······”
类似这样的话,每天我都会在放学经过巷子口时听到,我并不理会。
我知道,这个镇子上的女人都不喜欢我的妈妈,因为,这个镇子上的男人都喜欢我妈妈。
我和妈妈就住在这个巷子里,那个年久失修的木阁楼。
我每天回来,都会在楼下听见楼上那张木床的吱吱呀呀声,还有男人的喘息。
我知道,又有男人被妈妈带回了家。
等我做好饭时,男人会踢踢堂堂的从阁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穿衣服。
随后,就是妈妈细细的高跟鞋声,每到那时候妈妈的腰肢一扭一扭,我知道又有钱存进了木床下的瓷罐里。
她会哼一首好听的曲然后冲我媚媚的笑,“多,妈妈好看吗?”
“恩,好看。”
“等妈妈攒够了钱,妈妈带你离开。好吗,多?”
“恩,好。”这时,我会看到妈妈眼里有落寞有苍凉,转瞬即逝。
她们说妈妈是妖精,咬牙切齿的说。
所以,我也咬牙切齿的说,“你们才是妖精呢?你们全家都是妖精。连你姥姥也是。”
因为,在那时候的记忆里妖精就是很侮辱人的字眼,妈妈说她是姥姥生的,有她才有我。
所以,我认为骂姥姥比较有杀伤力。
也会有莫名其妙的孩子在我背后扔石子,打破我的头。我从不哭。
我知道我不属于江镇,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妈妈带着我。
所以,我并不讨厌那些给妈妈送钱来的男人。
但是,我慢慢的讨厌妈妈那扭动的腰肢,猩红的唇,仿佛妈妈真的是妖精。
可是一年又一年,那些男人的钱只够将我带出江镇。
我考上了省城的艺校。我要走的那几天,木床咯吱咯吱响的更加频繁了。
我站在门外,哼着妈妈唱的那个曲子,大滴大滴的落泪。
巷子里的女人们会掩着嘴嘲笑,“瞧那小妖精,练习勾人呢。”
我抹掉鼻涕眼泪:“勾你们姥姥。”
走的前一天晚上,妈妈的曲哼的欢快极了,腰肢扭得更欢了,
她手里捧着那个瓷罐说,“多,这些钱够你的学费了,还有,多,你记得,要带妈妈离开这里。”
临走的当天,我发现,妈妈的眼角多了细纹,那一刻,我希望妈妈老去,那样就做不了妖精了。
省城真是和江镇不一样,哪里都闻不到潮湿粘腻腻的味道,也没有雨后能滑到人的青苔。
我喜欢这里,这里没有人会浪费时间指指点点说我是小妖精。
所以,在来到省城后的第二个月我就告诉妈妈我找到了打工的地方。
妈妈还是那句话,“多,你记得,要带妈妈离开这里。”
是的,妈妈,我会带你离开那里。
我打工的地方是个甜点店,叫做“唇味儿”你瞧瞧,有甜点店取这样的名字的吗?
但是,这似乎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需要记住每天哪些甜点需要送外卖,送去就好了。
这样,每个月就可以拿到500块。
后来,才发现,店主很有先见之明,他在取“唇味儿”时,是预言了N年后的某一天注定有一个叫做余多多的女孩子与狄波的相遇。
那天,我的外卖送到一栋豪华的别墅,当门吱一声打开时,我闻到了一股混合薄荷的烟草味道。
那么一瞬间,我的眼神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移动不开了,原来,心动如一朵花开,就这一眼我就听见花开的声音了。
他说:“小姐,你要楞多久?”
我满脸通红,“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门可以自己打开。”
然后,看着那个男子莫名其妙的眼神我放下点心仓皇而逃。
一边跑一边想,如果我像妈妈一样扭扭腰会不会像只妖精一样将他迷住呢。
狄波从那以后就总是到“唇味儿”来。
从他说“你叫余多多是吗?好特别的名字”到他说“余多多,你的名字是我听过的第二土的名字,*一土的是翠花”
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再来时,同事总是笑眯眯的躲我们很远。
他说,多多,我来给你看手相吧。我伸出左手给他。像停泊在他掌心的蝶儿。
他说,多多,你在20岁这年会遇到一个叫做狄波的已婚男子,从此你手中的这三条线全部与他有关,情感,生命,事业。
我说,既然,你可参透命运,你为何没有预见你在28岁这年会遇到一个名叫安多多的20岁女子,却还娶他人为妻?
我看见狄波有满眼的痛,似燃后的烟花,满地苍凉,那一刻,我想到了江镇的妈妈,她在等我带她离开。
于是,我轻轻将食指在他掌心画圈,“狄波,那你有没有预见余多多将成为你的第二个妻子,从此,你的情感,生命,事业都与她有关?”
看着狄波孩子般的笑容,我很想告诉他女子的手相是要看右手的。
从那以后,那栋我*一次见到狄波的别墅就成了我和狄波的爱巢,我辞去了外卖的工作。
我通常就是在这里一个人等着狄波回来。
这里的床不像妈妈的木床,即使我与狄波陷入怎样的疯狂,都不会咯吱咯吱的响,每到晚上我会像棵无根的水草缠绕在狄波的身体上,
听着他痴痴喃喃的喊我,“妖精,多多就是个妖精······”
我发现,原来妖精这个字眼在女人的嘴里出来就是至低的侮辱,而在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至高的赞美。
不过终于让江镇那些无聊的女人说对了,我和妈妈一样依靠男人来换取生活的保障。
即使我是以爱的名义,但又高贵的了多少。
不过,我以我与母亲和我姥姥的性命起誓,我是那么爱狄波,心甘情愿的为他做只妖精。
当我把化验单和一盒米非司酮放在狄波的枕边时,我写了张便条给他.
波你看,多不小心。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等你的决定。
你说要,就带着化验单来楼下找我,你说不要,就带上一杯水拿着米非司酮,我服下。决定权给你。
当狄波一声不吭的两手空空的从楼上下来走出这栋别墅,我想,会不会我像当初的妈妈一样,大着肚子回到江镇,
我似乎看见了阿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张张合合,和那群女人掩嘴的讥笑。
十天后,门外站着胡子拉碴疲惫不堪的狄波,他说,“多多,结婚是激烈战,离婚是持久战,不过,我与前妻分居多年,遇见你,战争结束。”
他扬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绿本子,脸干巴巴眼湿漉漉的笑。狄波,你让余多多怎能不爱你?
陪我做孕检时,给我做检查的那个大夫一个劲儿的说,“多么登对的小两口,呵呵,狄太太有福气。”
听听,狄太太,多么好听的称呼。我就和狄波对着傻笑。
那一刻,我真想带上狄波回到江镇,大着肚子挽着他大摇大摆的从巷口这头走到那头。
当我决定把妈妈接来时,我才发现我们终于要彻底离开江镇了,妈妈带我来,我带妈妈走。
狄波说,多多,妈妈来后,我约好父母我们一起吃个饭,定婚期。
我感觉我离幸福就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原来一步之遥即是这么近,却似那么远。我对这个成语深感无奈。
当我和妈妈出现在狄波的父母家时,我看见了狄波父亲微颤的唇,我看见了狄波妈妈那如死灰般的脸庞和空洞的眼睛,
剩下的是我和妈妈两个莫名其妙就像无助的木偶。
一切都在那天明白了,狄波在去接我们的路上,出了车祸。
那天,我看了狄波很后一眼,他像只风干的芦苇,一动不动。
于是,我就问狄波,你说狄小多是不是比狄小波好听?然后我的泪水像决堤的大海,拢也拢不住。
那天,妈妈的脚步终于寂寞了,扭不动腰肢,迈不动脚了,原来妖精也会在瞬间苍老的。
我一个人去了医院。还是那个大夫,她说,“狄太太来了?”你才是狄太太,你姥姥也是。
这些话我噎到嘴边,换成牵强的笑脸,我说,“大夫,我要做掉这个孩子。”
“什么?”她一脸惊诧不确定的看着我。
“我说我要做掉这个孩子。”说完,我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我想拒绝麻药,让冰冷的器械在我的子宫里搅来搅去。
漆黑的夜里,我纠结的想象着这种来自灵魂深处每分每秒的痛。
在梦中,我的孩子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血水被自来水冲走的时候我正狂吐不止,瘫软在地上,像只被搁浅的鱼。
惊醒后,我裸身冷汗的想起,如果童话故事里的那只美人鱼被搁浅后发现她的王子不能娶她,那么这个完美的故事还能流传至今吗?
一定不能。
后来的后来,我身怀六甲带着妈妈回到了江镇,当初是她带着我,现在是我带着她,从此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我是万劫不复的小妖精。纵然是万劫不复,小妖精也想痛苦着并快乐着活到99岁,如此心舍的等待一个愿懂得世间“无情者伤人”、“有情者自伤”的良人归来。
妈妈老了走不动了,精神好的时候她还是会望着在窗外哼着那首曲,原来那首曲叫做“等郎归。 ”
等郎归
等郎归
雁子回时
郎未归
女性癫痫病会是遗传的吗唐山治疗癫痫的医院在哪天津治疗癫痫哪个医院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