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
久卧病床的堂伯母在冬至这个节气的前一天告别了人世,享年79岁,走完了她人生的很后一站。
她老人家去世的消息,是在她离世后的一个多小时才被我知道的。当来到她灵前时,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她留在人间的很后时刻。这对于我来说,算是留下了一个心里的缺憾,并且这个欠缺是永远无法来填补的。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爱戴的长者,对于她的离去,一姓一院的家里人都从心里有一种伤感的怀念,一种无奈的悲痛。但是,没有办法,毕竟她是在病魔缠身后走上向西方世界荡去的归途;大家很好的宽慰就是她老人家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换句话说就是不再床上偎着“受罪”了。这样说也不妥帖,因为在对她的照顾上,晚辈们是很尽心的,她也是很坚强的老人,不过这是她享尽天年的结束,自然而然的临终,从晚辈们的心里也算是一种无奈的解脱,一种痛苦伤感下的安慰和平宁。
堂伯母是一位非常聪明爽快的人,健康在世的时候,爱说爱笑,善于为别人分忧,以她那善良的心愿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以她人生的经验和智慧教导别人,她瘦弱的身躯承担着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无论是对当家是院还是外人都很热心。她家生活在离十字街不远的地方,她健康的前些年,我每当从十字街经过时,经常见她站在街上拉扯着幼年的孙男娣女,忙这忙那的。三个孩子都经过她的手教育成长,很会说话,也很懂事。在我的印象里,堂伯母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看待自己和所有的子侄。对她的离去,天命之年的我依然感到伤心和痛惜。
【灵堂】
我知道堂伯母去世这件事,是在午饭后回家的路上。那天赶上周末,我在家休息,中午回父亲住的地方吃过饭,在骑着自行车从村子的大街穿过,往自己住的家里去。就在我走到中间大街十字路口时,发现往南走着几位拿着烧纸的妇女,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不时地在叹气。我看到都是自家院里的嫂子弟媳们,就预感到可能是堂伯母发生了什么不测。打个招呼问了一下,原来堂伯母已经在一个多小时前亡故,她老人家已不再留恋这个世界,悄无声息地驾鹤西去,已经升向那灵魂所向往的天堂。
我在刚摆上棺木的小院里放下自行车,透过挤挤满满晃动的人缝,来到堂伯母的灵堂前。堂屋里已经搭好了灵柩,一张单人床,那上面就躺着永远安息的堂伯母,上面覆盖着五福捧寿的深蓝色云被,床前是白纸黑云头的遮床纸影身,影身左右抱角的地方还缀着祭奠的纸花,给人一种肃穆沉凝的哀痛感;影身前摆放着一个方形供桌,那好像是堂伯母年轻时的嫁妆,一张不太大的八仙桌,现在安放在这里摆上了几样干鲜供果。供桌上一只带花的饭碗,里面装着大半碗用香油混合的食用油,油脂捻灯芯搭在碗沿上,突突的火苗点燃着;正中心是一碗堆着黄米的干饭,上面直插着七根高粱穗的苗子;在这两个大碗中间,一个老式的钵盂盛满了灰土,上面插着一炷冒着青烟的香,青烟在袅袅地旋转慢慢地散失;供桌下面是一个烧着纸钱的大铁盆……看到这些,想起堂伯母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她老人家安详乐观的神态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满是银霜的白发,总是含笑的眼睛,堆满皱纹的和善的面容,以及那连珠炮般的劝人的话语;和眼前的情境对比,不由得使我泪眼模糊,失声抽泣……
按拜祭长者的礼仪,我来到院里,面向灵堂三哭四拜作揖行礼,望着又重新点燃的灵前祭纸,我虔诚地为这位老人跪拜,愿她在天有灵,能知道我来列席她的灵前追悼。回到灵前,看着趴跪在我身边哭得像泪人的堂弟,我连忙伸出手,安抚两句,把他扶回卧草的灵床边。接着又有几个人来到灵堂前行礼拜祭,不间断的哭吊声,不停地行祭拜礼……
唉!堂伯母走了,把音容笑貌留给了我们,已经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的和她面对面进行交流,这种祭拜就算是在她灵堂前很后的对话吧!可是,她只能用灵魂感知,却再不能和我们应对话语!我们所尽到的责任,就是对她后事的处理,把她好好地安葬,保佑她顺利的进入那边的天堂。
【感想】
在我的记忆中,操办丧事随年代的不同,办理的方法也有所不同,但是很终目的就是奔着完成亡人未了的心愿,在亲朋到来后把家庭遗留下的问题商量一下,有个大致的交代;安灶弄炊,置备酒菜,安排伙食,准备棺椁和丧葬寿品,确定葬埋的时间,停灵三天,再刨土穴,安葬立坟。等葬埋后接下来就是处理遗物、商量家务,准备圆坟的贡品,再捏些纸铂金银,打扮一棵摇钱树,为逝者糊好或者订做阴阳宅;当家是院,至亲挚友,在埋葬后过一天共同组织圆坟。大家把贡品和纸钱铂等带到坟前烧掉,把没有堆好的土坟堆好弄圆,女眷们伤心地痛哭一场,孝子脱去孝衣回家,众人再聚餐一顿散去,这算完成了丧葬的全过程。之后逝者入土为安。当然,以后还要烧一七、三七、五七、七七纸,百日纸……所有的形式,实际就是逐渐忘却逝者,也在了却亲人们怀念的心愿。这些都是正常情况下的丧葬礼;在非正常情况下,比如说禁止土葬风声紧的时候,那就只能简化仪式,不能讲究了,只要是能把人安葬就行,因为传统的观念人们还是希望土葬。只是感觉这种形式不会长久的再沿袭下去。
听去世的老母亲生前讲,早先的大财主家里去世了老口,那要跑马唱戏,搭设灵堂,请僧道念经,超度亡灵,杀猪摆席放饭,四邻远近的叫花子都来凑热闹,吃饱饭,撑排场;棺椁也很讲究:用漆得透亮的双层棺入殓,都是上好的柏木棺,大套里面套小套;在坟地的棺木旁挖深穴,甚至把九个大瓦瓮打破底,直立着一个连一个,再用不透油的材料焊接上,然后在里面灌满黑油(黑豆油或者是棉籽油),用棉花绳搓成油捻子,放在盛满黑油的大瓮里,下葬后就开始点燃灯捻。那叫万年灯,制备的目的就是表示家庭有条件、子孙孝顺,有灯光在墓内为逝者长久地照明……
我很早听说时就产生了疑问,就是油填得再多,葬埋后灯火也会马上熄灭,因为里面没有了空气,还能燃烧吗?母亲说那就是个有钱人做体面的讲究,万年灯一天也不准能亮着,就是表示孝道的意思,表现家里有财气。还有就是为女逝者带首饰,有钱人装孝顺,把首饰金镯子这些贵重东西给逝者带上装棺入殓,一起把宝物埋进坟土里。传说有个大财主,家里死了女眷,光金镯子就从两个胳膊肘带到了两个手腕。我那时还小,听说后就像听天方夜谭,一下子张开了大嘴,睁大了一双惊奇的眼,觉得那户人家家里肯定是珠宝成箱,金银满柜,几辈子用不了,花不完。觉得母亲说的话是天方夜谭,可母亲还能说出那是他们娘家村哪哪家,到后来听人说坟前被盗墓的挖了洞,主家忙去看了看,发现棺材盖已被撬开挪到了一边,陪葬的贵重东西被偷坟掘墓的全盗走了。因为我那时候还小,一般是冬天晚上一家人在油灯下掰晒开的棉花桃,围在一起干活时讲故事听不麻烦。听故事后我害怕,就提心吊胆的不敢再跑到当街疯玩了,于是一大筐棉花桃很快就掰完了……
至于有没有小时候听母亲讲的那些神奇的故事,我当然不去打听,但总觉得孝道也是一种民族文化的传承,只是有钱的显摆,没钱的受窘。小时候村里有了丧事晚上听说书,那大鼓书“崩、崩”地敲着、说书的拿着架势左手轮着鼓槌,右手拿着月牙形的铜夹板不停地碰打“铛、铛”的和着鼓声,说着唱着非常好听;弹弦的怀抱大丝弦为说书的演员进行伴奏,配合的非常和谐巧妙;西河大鼓演员说唱结合,逸趣横生,往往用悬念把人扣住,听的人深更半夜也不愿意回家去睡觉。很后还是说书的给大家说好话,央求大家散散场,“离开吧!实在说不了了。嗓子疼,快吐血了!……”很后给大家作个罗圈揖,管事的用碗端来几个生鸡蛋,谈弦的看着说书的把生鸡蛋打破两头的口,很后’嗞喽”一声喝下去,接着又连续喝几个生鸡蛋,再呐喊一声坐在身边弹弦的那个人:“老伙计,给你个鸡蛋壳篓添添,把小尾巴撅起来!弹上点劲,咱们再说上一段……昂!”于是又敲鼓打板,丝弦崩崩,把坐夜的人们又带回那书中的故事里。
又有几年没有听到西河大鼓的在白事(丧事)上演唱了。现在能说的演员已经凤毛麟角了。我们这一带过去时候有著名的西河大鼓老先生白建章,听过他的书有《呼家将》、《小五虎征南》、《隋唐传》,后一书就是单田芳先生说的《隋唐演义》;还有同时期的邻村演员艺名叫“黑炭儿”他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算是我们这一方的有头有脸的乡间名人;之后就是谭晓增,个子不高,眯缝着眼,光着脑瓢,这些艺人早已退出了演艺圈,按年龄推断前两位已经在天堂去当艺术家,后一位现在的境况不详。我很有幸能赶上听他们说过的一些书场段子。据说白建章在六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修建坟地,原因是他自己得了脑血栓,瘫痪在床。除了儿女们照顾,徒弟们也很尽孝,听说他的几个男女徒弟轮流照顾他,就像伺候自己的父亲一样的对待他,过去的传统可谓是师徒如父子。病好后还到过我们村说了几次丧事上的书。但那时岁数就比较大了,说书的人伤气,岁数大了就说不了了,一般在家颐养天年。再后来他的女徒弟在说书时调侃他:“我师父这老东西没人要了,叫俺们几个徒弟给包缘了……亲还是徒弟亲,他年轻的时候想亲我没亲上,很后老了叫我亲上他了;真亲也行,他又没那本事,我伺候了阵子,接屎端尿,熏的够呛,活蹦乱跳的人,说不行就不行,一下子变成老小孩了……人呀!你就像我一样活着,能说会道,又年轻又美,人家说我吃过唐僧肉,你别不信。就连我也不信,你看弹弦的老是眯缝着小坏眼一个劲的瞧着我,我脸上臊古拉的。早先弹弦的都是瞎子,原因就是不让他看像我这么美的说书的。你们大家都好活着,别老呀!……”那时我很年轻,还以为这话只是玩笑话,到现在才理解老辈艺人带徒弟就像儿女,再者弹弦的有不少是瞎子,瞎子弹弦能混口饭吃,又能听书找乐子。这话不是没道理。
再后来农村推行过一段时间的火葬,谁家也不敢再请说书唱小戏的了,更不敢叫演电影的了,等人快不行的时候,就马上准备棺材,当院人和亲朋好友出人出力,及时破土挖坟地,偷着赶夜间埋人,不做宣扬,不敢放礼炮,就连外村的亲戚也不让通知了,一些的殡丧礼节就自动取消了。这两年虽没有明令坚决取缔土葬的传统模式,但是遇到办丧事时人们还是办的比较简单,取消了在家停灵三天的习惯,一般就是人去世了,帮忙的帮助处理一下该做的事,第二天就下葬了。堂伯母去世后,同样打算在家停一天灵,第二天下葬。所以,基本上该准备的还能准备齐。大家能看着她的灵柩很自然地发丧,她的灵魂能够舒心地走向天堂。
【遗憾】
堂伯母有两个儿子,在家的是老二;大儿子在陕西安康的一个水利工程单位,在母亲病逝后没有回家,原因是他现在没在国内工作,被单位派到国外出工。他在国内时就是个运输车队队长,出国后还做单位的汽车领队。我问了一下他家里人,想知道他能不能在堂伯母入葬前赶回来。家里人说已经给他国内的单位打电话了,暂时回不来。因为光办理回国签证手续就要好几天。再说,前一段时间他从国外回来过一次,在家伺候老人住了些日子,刚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母亲就接着病逝。人在国外,身不由己。他知道母亲去世后,肯定心中非常歉疚。前两年他父亲在临终时他也没在家,同现在一样在国外出劳工,直到回国后才进家住了些日子。人呀,有时就是没办法,只能是身不由己。
去年堂兄回家住了阵子。那时堂伯母突然中风,接着口鼻出血,送到县医院抢救,因为危重又被救护车拉到了百里外的市医院,在急救后住了些日子才算脱离危险。在病情稳定出院后,堂兄从国外赶回来,在老家陪着母亲住了些日子。因为他爱人和家在陕西,儿子大学毕业等待上岗,岳父母已经年迈,就他爱人一个独生女照顾,所以,明理的堂伯母没有把大儿子留在家里伺候自己,她心里想的不是叫儿子围着自己转,做出的选择还是顾全整个大局。
后来儿媳妇来住过一小段时间,听说在农村住不惯,不是农村长大的人,受不了热天的蚊虫叮咬,不习惯农村中的生活环境。婆婆的房子老,住在妯娌家新房里,听说每天有时间就拿个拖把擦地板,锅碗炊具从卫生上很讲究,说起来还算很尽孝,从卡上划出了一些孝敬老人的钱。用老二的小面包车拉着家里人在县城饭店聚了两次餐。能做到这些,在农村人的眼里看来,就已经算很不错了。在她没结婚前我见过这个貌美的新嫂子,听说她是单位厂长的千金女,那时正在和堂兄热恋中,堂兄把这个千金小姐领回了老家。当时农村的观念还是老封建,村里的长舌妇不住的咬耳朵传消息,说堂伯母家儿子领回了厂长的千金女,两个年轻人还没结婚就已经住在一起,传得沸沸扬扬的,生怕村子里的闲话炸不了锅。现在说起来已经是快三十年的故事了,堂伯母那时五十来岁。她那时脑筋就很开活,没有像其他人家的家庭妇女那样老封建。别人问起这两个年轻人的事,记得她总是这样说:“咱家里觉得新鲜,外头兴这个,你们可不能打外头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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