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原俊芳(原创作品侵权必究)
“桂花”,是一位老人的名字。
桂花老人一生友善、高洁。如桂花馨香,弥漫街巷。
因为她辈份高,大家对她都是尊称,久而久之人们就忘记了她的名字,大人们都是叫“运锁他娘”。但从我记事起,叫她“白毛花”的居多,她一头银丝挽个骨朵儿,真得就像花一样,蛮漂亮的。
她家门口有一棵柿子树,夏天到了,柿子树长满了茂密的叶子,像一把绿色的伞。
小时候跟大人去菜地,要经过她家胡同。她手里拿一个拐棍经常坐在树下,穿着补丁连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
我一直以为她没有儿女,是个孤寡老人。
等我出嫁以后,跟她成了东西院邻家,才听婆婆说,她的命挺苦的。36岁那年男人就去世了,儿子那时只有15岁,她就靠一头毛驴,一双勤劳的双手,给别人碾麦子、玉米和谷子维持生活。一双裹着的小脚,硬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艰难的人生。
老人的儿子,长大后就跟着铁匠铺的师傅去山西谋生活了。她儿子经过数年打拼,也成家立业了,在山西一个厂里当上了厂长。
儿子特别孝顺,很想让桂花老人去他那儿享受天伦之乐,可老太太很固执,说成啥也不去。说儿子是干大事的人,她去了,儿子会分心,影响工作,她可不愿意拖儿子的后腿。
两个孙子长大后,每年都要回来陪老人,那可是老人很开心的日子。她会提前好几天,晒被子、打扫卫生,忙前忙后收拾家里,也会告诉左邻右舍,孙子要回来。
柿子树下是个饭市,她每天都会柱着拐棍,迈着三寸金莲,摇摇晃晃地把胡同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墩、青石条和能坐的石头,隔几天也要用刷子蘸上水洗洗。到饭点了,胡同里的人们就陆陆续续端着饭来到她家门口,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劳动成果。
吃饭的时候,她的嗓门很大,说得很多的是她、懂得特别多的还是她。比如,谁家媳妇怀孕了,她会说肯定是男孩;谁家小孩不听话了,谁家婆媳矛盾了,谁家今年收成不好了,她都会分析得头头是道,叫人听得服服帖帖。讲到高兴处,会叫人笑得上不来气儿,讲到伤心处,会叫人跟着流泪,哽咽着吃不下饭。就这样天南地北,谈古论今,家长里短,边吃边聊,碗都叫风吹干了,煤球火乏灭了,人们都还听得如痴如醉,不想回家。
她生活非常俭朴,舍不得买鲜菜,但她会把别人给的干萝卜条做成馅饼,做成素饺子,把饭菜捯饬得有滋有味,叫小孩都眼馋得不行,这时,她就会慷慨地给小孩们分着吃。
我慢慢跟她也熟悉了,而且跟她走得很近。
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谁家子女要是不孝顺,从她跟前过,她会阴沉着脸,哪怕人家跟她打招呼,她也是装听不见,不搭理人家,有些人怕瞧她的脸色,就绕着路回家。
胡同里住着八户人家,人们上街买些东西呀,去地里干活呀,去学校接送小孩呀,都没有锁过门,知道有她在门口,依赖惯了,所以就养成了不锁门的习惯。
每户谁家有几家亲戚,都是哪个村了,她了如指掌。谁家不出来饭市吃饭,她就会说:“不用等了,他家今天来了亲戚。”要是有陌生人来,她会盘问得清清楚楚,生怕有坏人进去。
柿子快熟的时候,小孩们看着半青半红的柿子,就想上树拽几个。她就会大声喊:“下来,还没熟透了,长这么大多不容易,这柿子还涩了,不好吃,拽下来就都毁了,再见你们来乱拽,我用拐棍打折你们的腿。”这时,小孩子们就会吓得一哄而散。
她每天就这么看护着一树的柿子,就像看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怕别人把它伤害了。
柿子熟透了,邻居们都会来摘些回去吃红柿饼。这时候,她会站在树下指挥着,叫邻居们摘,生怕他们用挠钩伤的枝太多,会影响明年柿子树的长势和收成。也还忙前忙后帮着拽塑料单,帮着捡掉在地上的柿子。人们大桶小桶高高兴兴满载而归,留下一地枝枝叶叶,却只有她老人家,默默地在收拾着。她担心明天都来这吃饭了,脏了没有地方坐。她就这么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的付出着。
老人走的那年,我不在家。听说她的儿孙们都从山西回来,在家陪她走完了很后的日子。虽然,她大半辈子是孤独的,但她是在儿孙绕膝下安然离去的。
如今,每次回老家,看见断壁残垣边歪歪扭扭的老柿树,就想起了在树下扫叶子的桂花老人。来到桂花老人家摇摇欲坠的门楼前,回味着曾经热闹喧嚣的饭市。再看胡同里,冷冷清清,各自关门闭户,互不打扰。不知道,邻居们是怎样想的,反正,我是非常想念桂花老人。
——TheEnd——
原俊芳林州市老干部大学文创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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