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妈妈说过的话
我的妈妈叫刘东珍,生于1933年,今年已经是87岁高龄了。
我妈妈生在旧社会,没有进过学堂,但她说的话句句都是经典,句句都饱含着深刻的道理。
正是想起了妈妈的话,我们才懂得了好多做人的道理;正是想起了妈妈的话,我们这个家一直传承着中华民族的美德;正是想起了妈妈的话,我们这个大家庭才团结友爱,其乐融融。
妈妈说过的经典话语很多,从哪里说起呢?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长年在外工作,因为离家远,很少回来。我们姊妹们七八个年纪都还小,妈妈一个人独自撑起了这个风雨漂摇的家。
1953年,19岁的爸爸从山西太原财会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了垣曲县财政局工作。我老家是河北邢台的,随后妈妈也跟随爸爸来到了山西垣曲县,这个小村庄。我们几个姊妹们就成了土生土长的垣曲人。
刚来时,爸爸也给妈妈从铜矿峪矿找了一份工作。可是到了六零年,下放干部家属,妈妈又被下放了,户口只好落在当地农村。爸爸在外面工作,一个月只有三十来块钱的工资。除了他在外面的花销,每个月只能给家里寄十来块钱的生活费。我妈妈陆续生了我们八个孩子。那时我们年纪都小,能吃不能干,生活的重担就落在妈妈一个人的肩上。生产队里是凭工分分粮食的。家里只有我妈妈一个劳动力,挣的工分,是不够分粮食的。所以那时生产队里是常常不分给我们粮食。我们全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个个饿得是面黄肌瘦的。就是在这样艰难的岁月里,妈妈也咬住牙供我们上学。我们姊妹八个,没有一个辍学的,很低也上到初中毕业。妈妈说,她尝尽了没有文化,不识字的苦,决不能让孩子们再走她的老路。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读书。记得妈妈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井淘三遍喝甜水,人受教条武艺高。只有进学堂,受教育,长大才能有更大的出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一个个都很听话,在学校里努力读书,放学回家都抢着干力所能及的活。上山打柴火,捡煤渣,挖野菜充饥。很主要的是我们去拾废品,回来整理一下拿到县城的收购站去卖。这也是一项贴补家用的主要经济来源。
记得那时候吃糠咽菜,生活十分艰难。我排行老二,弟弟妹妹们都小,我和姐姐小小年纪就挑起生活的重担。放学回家就不停点的干活。等晚上忙完了,我才能坐到小土炕边上,写作业。到了冬天,两只手冻得像红萝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是名列前茅。
现在的老妈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可是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可凶了,生活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记得有一次,邻居蔺大娘给了一个白馒头。妈妈把它藏在土墙头上,准备留给弟弟,妹妹们吃。那时候我有个七八岁的样子,不用说吃白馒头了,就是见都很少见过。因为我看见妈妈把馒头放墙头上了,就馋的不行,趁妈妈不在家,就偷走了墙头上的白馒头。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吃个净光。妈妈回来高高兴兴去墙头上拿白馒头,给弟弟妹妹们吃。可是发现没有了,就问我们谁吃了,我只好承认了。妈妈发了很大的火,狠狠打了我一顿。她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家也是一样的。今天我非得教训你不行。她问我哪块肉馋了,说着就去我嘴里扣,以至于我的嘴角都流出了血。打完我,妈妈坐在地上大哭一顿。
现在五十年过去了,这件事我还记得很清楚。我常常拉着妈妈溜湾,有时也提起这件事。我知道那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可我还是逗妈妈说,妈,你那时候咋那么狠呢?吃个白馒头,就把我的嘴扣破,妈妈说,那时候不是穷吗。
还有一次,五妹两岁多,身体不好,也不会走,坐在小土炕上。家里实在没有花的了,妈妈就从邻居家借了两块钱。我记得那时的两块钱是蓝色的票子。妈妈顺手放在窗台上,就去房后挖地了。五妹从土炕上爬到窗前,把妈妈借来的两块钱一点一点撕得粉碎。等妈妈发现了,借来的两块钱粘也粘不到一起了。又不舍得打五妹,妈妈只好自己到自己的脸上扇了几巴掌。…
五妹三岁才会走,有四五岁的时候,一天下午,五妹摇摇晃晃从隔壁邻居家窗台上拿回来半个核桃。妈妈说:人家没有人,不能拿人家的东西。咱人穷志不短,快给人家送回去!那时我有十一二岁,也跟着妈妈一起训斥小五说,你不吭气拿人家的东西丢不丢人啊!五妹很懂事,低着头乖乖地把那半个核桃送回原处。
这样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们常常问妈妈:咱们家咋这么穷啊!我们什么时候能穿上新衣服?什么时候能吃上白馒头啊?妈妈说:山高遮不住太阳?苦难终会有头的。等你们长大了,咱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1985年,恢复六二压政策,我们的户口又从农业转成了非农业。爸爸的工作也调回了矿里。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我们不但吃上了白馒头,穿上了好衣服,家里还治办了简单的电器。这个时候妈妈常跟我们说:过日子,要勤俭节约,细水长流,常在有时思无时。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光受穷。
原来在生产队里有个胡爷爷,经常帮我们家犁地。后来他老了,穿的衣服也不干净。他常常到吃饭点就来我们家里。爸爸,妈妈非常尊敬他,每次见到他都十分亲切地把他请到炕头上,坐上座。斟酒,端饭,递烟。妈妈还跟我们说:为人莫笑白头翁,好花能有几日红?不要说你们胡爷爷帮助过咱们家,就是遇到素不相识的老人家,也要尊敬他,帮助他,给他温暖。
我记住了妈妈的话,自己成家过日子时,遇到老年人还有那些神志不清的可怜人,我都主动拿出好吃的招待他们,使他们感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我们牢记妈妈说过的话:有饭送给饥人,有话说给知人。使好心有好报,使孬心不久长。保持一颗善良无邪的心,光明磊落行走在人世间。
我的老父亲久病在床十年,尽管我们精心照顾,可还是医治无效。于2015年11月11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母结婚六十多年,不离不弃,爸爸妈妈这一撒手,妈妈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悲痛欲绝,几个月都不出屋。到了2016年2月,爸爸刚过了百天,我硬是拉着妈妈出来散步。不知不觉我们就朝着埋爸爸的地方走去。冬天还没有过去,天气很冷,山上光秃秃的,我们一眼就望到了爸爸的坟。因为那上面有五颜六色的花圈。我当时就给妈妈吟了一首短诗:扶母散步转一圈,
遥望父坟立东方。
天寒地冻难出手,
父在坟茔可安康?
吟完眼圈酸酸的。
顺着父亲的坟往山顶望,依稀可见有人影在晃动。我就跟妈妈说:妈,你看天这么冷,那山尖上还有人在走动!妈妈顺口就说:山高也有人行路,海深也有摆渡船。我很吃惊地望着妈妈,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知识?一个没有进过学堂的老人,竟能这样出口成章!
妈妈的话让我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有多少你不知道的人和事!
2016年9月,我的小女儿高考得中,我很高兴,就请亲戚们去吃饭,我有个外甥女跟小女儿同岁,她没考好。所以死活不去。我是个直心肠,硬是拽着人家让去。这时年老的妈妈说:月儿弯弯照高楼,有人欢喜有人愁。听了这话我才顿悟。
我的老妈,她就是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普普通通的老人。却每次遇到什么事,都能够恰如其分地一语概括其意,让人心领神会,回味无穷。
我老妈今年87岁高龄了,身体硬朗,头脑清醒,精神很好。常常给我们讲她小时候的事,幽默风趣,逗我们开心。我们姊妹几个争着抢着拉她出去溜湾,聊天。
邻居们都说我妈有福,孩子们孝顺。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妈年轻时受了多少苦,也不知道我老妈带给我们多少乐趣,多少欢笑啊!
老妈现在是我们家的大宝贝,她的善良,她的智慧,她的人品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美!我们为人处世常常想起妈妈的话,我们为有这样一个老妈感到骄傲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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